後麵幾天,日子不好過。
寒鴉穀活下來的人,大多時候眼神都是直的,做什麽都慢騰騰。
整個營地悶得慌,除了巡邏兵有氣無力的腳步,就是傷兵營裏壓不住的哼哼。
顧文清心裏堵得厲害。
江寧,姓楊的,礦藏……老王頭帶回來的那幾句話,跟冰碴子似的,時不時就在他心口劃拉一下。
他逼著自己不能亂。
每天帶著人修那破破爛爛的營牆,數著那點可憐的存糧,去傷兵那兒說幾句不痛不癢的打氣話。
可那股子涼颼颼的感覺,怎麽也甩不掉。
這天下午,太陽蔫蔫地掛著,幾個老兵正吭哧吭哧地拖著根燒黑的木頭,想去把柵欄再加固點。
穀口那邊,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聲音不對。
不是蠻子那種亂糟糟的動靜,這聲音齊整,沉悶,帶著一股子官麵上才有的派頭。
馮子厚第一個反應過來,手腳並用地爬上哨塔,眯著眼使勁瞅了半天,臉色刷地就白了。
“大人!哨塔那邊瞧見了!是官家的人!”馮子厚連滾帶爬地從那搖搖欲墜的木頭架子上下來,聲音都變了調,衝到顧文清跟前,“看那旗子,乖乖,好像是……禦史!”
禦史?
這兩個字像根針,猛地紮進顧文清心裏。
他手裏還捏著半塊硬邦邦的幹餅,指節捏得發白。
是來犒勞的,還是衝著他這個“張洪業”來的?
念頭飛快閃過,他麵上卻已換了副模樣,帶上幾分軍營裏該有的恭敬,沉聲吼道:“媽的,都愣著幹什麽!整隊!開營門,迎大人!”
殘存的兵卒被這一嗓子吼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想排個隊列出來,可不少人連身上那破爛得快掉渣的甲胄都扣不整齊,臉上混雜著茫然和一種說不清的畏縮。
沉重的木頭營門“吱呀”著被拉開。
一隊人馬就堵在穀口,跟這破敗的寒鴉穀簡直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