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禦史帶來的隨從快步進來,湊到禦史耳邊,壓著嗓子飛快地說了幾句。
禦史聽著,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對顧文清擺擺手:“張百戶,本官這裏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你先去忙你的吧。”
顧文清像是得了大赦令,趕緊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剛走出帳篷,他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隻見那隨從正攤開一卷什麽東西,指指點點的,低聲跟禦史回稟著。
夜色一點點濃了。
顧文清躺在硬板**,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那禦史白天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停頓,都在他腦子裏反複播放。
帳篷簾子被極輕地掀開一條縫,趙氏貓著腰鑽了進來。
“相公……”她的聲音又輕又急,還帶著點藏不住的慌。
顧文清“騰”地坐起身:“怎麽了?”
“剛才……我瞅著他們帳裏燈還亮著,就借口送點熱水過去……在外頭聽見那禦史跟他隨從說話……”趙氏湊到他跟前,聲音壓得不能再低。
“他們在對什麽冊子……提到了張洪業……說,說那個籍貫、年歲,好像有點對不上……還說……要派人回江寧府,仔細查查……”
一股寒氣順著顧文清的腳底板,噌地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
果然!
這欽差壓根就不是來犒軍的!他是來查老底的!
是江寧府那個姓楊的想借刀殺人沒成,又使了別的絆子?還是這禦史本身就是衝著別人來的,順藤摸瓜摸到了他這條“假魚”?
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懸了!
冒名頂替朝廷命官,尤其還是在軍中……這要是被揭穿了,掉腦袋都是輕的,搞不好還得連累趙氏!
他看著趙氏那張寫滿了驚惶的小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死死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們要派人回江寧?”顧文清的聲音有些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