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
德宗
陸贄在翰林,為上所親信,居艱難中,雖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與贄謀之,故當時謂之“內相”。然贄數直諫,忤上意。盧杞雖貶官,上心庇之。贄極言杞奸邪致亂,上雖貌從,心頗不悅,故劉從一、薑公輔皆自下僚登用,贄恩遇雖隆,未得為相。
史臣記:陸贄為翰林學士,日侍左右,為德宗所親信。德宗在艱難危急之中,全仗陸贄謀劃,雖有劉從一等為宰相,及遇軍國大小事務,德宗必與陸贄商議。蓋當時中書、門下兩省,有宰相佐理萬機,而陸贄以學士入直禁中,參預密勿,其任與宰相等,故當時稱之為“內相”。雖是這等信用,然陸贄以道事君,不肯阿諛,遇事有不可,每每直言匡諫,致忤上意。盧杞為宰相專事容悅,為主上所喜,後雖因李懷光上表迫脅,不得已貶其官,然德宗心裏還庇護他。陸贄極言盧杞奸邪不忠,釀成禍亂,德宗外麵雖勉強依從,心頗不悅,道他說得不是。故劉從一以吏部郎中,薑公輔以翰林學士,皆自下僚登用為宰相,陸贄恩眷禮遇雖隆於二人,而未得為相,以其直諫忤旨故也。
夫德宗在艱難之中,事事倚仗陸贄,非不知其忠,但以其直言違拂而憚之,遂忘其忠。見中外人心洶洶,皆為盧杞亂政,亦豈不知其佞,但以其甘言承順而悅之,遂不覺其佞耳。可見任賢勿二,去邪勿疑,信非聖人不能也。要之直臣之事君,譬如藥石,一時雖覺苦口,終賴之以保身;佞臣之事君,譬如美味,一時雖覺爽口,終因之以致病。所以古之帝王舍己從人,虛心任下,不拒逆耳之言,不罪拂意之諫,正為此耳。若德宗者,真可為明戒也。
李晟家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朱泚善遇之。軍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泚使晟親近以家書遺晟,曰:“公家無恙。”晟怒曰:“爾敢為賊為間!”立斬之。軍士未授春衣,盛夏猶衣裘褐,終無叛誌。渾瑊帥諸軍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以逼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