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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剛過去的這個聲勢浩大的雨夜, 王術經曆了新的感官體驗,大致規劃了新的生活方向,當然, 也重新武裝了自己的臉皮, 以應對未來王戎探究的目光。
而同樣是這個雨夜, 錢慧辛的奶奶錢素珍走完了自己並不怎麽值得書寫的一生。
老太太起夜突發心梗,卒於門楣正下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清晨對門的鄰居出門瞥見,差點嚇破了膽。由於老太太的軀體被人發現時已經僵硬多時, 實在穿不上壽衣,就隻好草草將壽衣搭在身上一並填入殯儀館薄薄的棺木。
棺木、壽衣、骨灰盒、遺體火化等林林總總的費用五千四百塊錢是錢慧辛出的, 是她用兩個暑假的兼職辛苦攢出來的, 就當感謝老太太曾經追著她喂過飯。不過感恩之情也就到這裏了。
整場喪事嚴肅、寂寥、慘淡,從頭到尾隻有錢素珍三個老家來的年過半百的侄女在靈堂前假哭了幾嗓子, 也算跟她了卻了淺薄的姑侄情。
錢素珍是那種最傳統最愚昧的人, 頭胎得子以後,自己就把自己給抬起來了, 走道兒下巴揚得恨不得戳破天, 每每回娘家都要同她同樣重男輕女的老母親一道給哥嫂找點兒不痛快——因為她哥嫂三胎生得都是女兒。所以幾個侄女如今能來送她一程完全是人道主義的表現。
“等過兩年你媽從裏頭出來,你們娘倆好好過你們的日子……這套房子還能值幾個錢,就當是他們母子對你們的一點點補償。”幾個表姑奔喪回去之前感慨萬千地如此跟錢慧辛說。
……
王術抬手抹了把汗,叉腰瞧著堆在地上的零碎東西, 跟錢慧辛說:“可算是收拾好了,你洗洗手去一邊歇會兒, 我自個兒下去扔就行。”
兩人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整理出來的錢家的這堆東西, 有早就該扔掉的擦地都嫌不夠吸水的舊衣物,有街道辦幫扶人員贈予的被用的髒兮兮的小家電及被存的過期的食品, 有一家四口大大小小的相框、生鏽鑰匙圈、保溫杯以及其他針頭線腦的東西,填滿了三個□□布袋和六個大號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