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
清晨時分, 春早回到出租房樓下。
噪鵑在枝頭尖啼不止,她跟原也在樹下擁抱了一會, 執意不讓他送自己上樓。
說到底, 這是她與春初珍母女之間的事。她不想讓原也再經曆一次言語上的貶損和人格上的欺辱,這比往她心頭捅刀還痛苦。他明明是那麽好的人。
原也不再堅持,尊重她的決定。
而且他猜, 一夜過去,春初珍對他的深惡痛絕隻會加深, 一時半會肯定也不想看到他。
他不想再給她母親添堵, 引發更多對春早的惡語相向。
最後他和春早說:“學校見。”
春早癟著唇, 時刻要掉出淚來,但她拚命眨回去,頑強正色:“嗯!你別擔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和我媽有矛盾,我有經驗的!”
原也想說做不到,但要口是心非地鼓勵一二,也格外艱難。最終隻能應一個:“嗯。”
上樓前, 春早忽然被原也叫住。
男生手機裏僅剩的1%的電量,留給了他曾設置過的那個黑底白字的手持彈幕。
“春早是最棒的。”
他舉在手裏。少年漂亮的臉從手機後方歪出來, 笑得有些勉強,但也非常非常地赤忱, 眼裏閃爍著光。
春早抿緊唇,深呼吸,雙手握拳打氣:“你也是!”
她轉身上了樓。
從褲兜裏取出鑰匙, 插進鎖孔, 春早打開門。有些意外的, 她沒想到媽媽還坐在客廳裏, 餐桌旁,同一個位置。
夜奔出去時是什麽樣,回來時她還是什麽樣,就像經年發灰的石膏像,隨時會散架剝脫。
聽見門響,她才跟詛咒解除般活過來,轉臉往這邊瞟了眼。
客廳裏的燈到現在都沒有關,盡管屋外天已大亮。
春早麵無表情地同她對視。
室內唯一的輕響,是廚房灶台上咕嘟燉煮的鑄鐵鍋,有粥香從那兒漫出來。
春初珍從椅子上起身,什麽都沒說,隻問:“早飯吃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