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絕人願 故使儂見郎
我在夜裏讀完《子夜歌》,如同喝了一杯香馥卻冷掉的花茶。抬頭看見窗外星河斑斕,別有涼意,一時黯黯無言。心裏纏綿悱惻地難受,像“子夜”這個帶著濃烈芬芳的憂傷名字突然之間在暗夜裏花開如樹,驚豔寂寞。
“《子夜歌》雲是晉女子所作,似五言絕句,分春歌,夏歌、秋歌、冬歌。日本俳句分春、夏、秋、冬,即是受了《子夜歌》的影響。
《子夜歌》的春歌第一首: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氣氛舒暢廣大,幾乎是沒有特定的對象的情思。春風要算得挑撥了,然而有一個和字,更一個惠字,凡此皆非西洋文學裏所有。“
——節自胡蘭成《中國文學史話》我對《子夜歌》的印象最初來自胡蘭成。他仿佛對《子夜歌》別有鍾情,除了在《今生今世》一再引用、申變,後來又在《中國文學史話》裏多次提及,大談《子夜歌》的氣韻和好處,用來比較中國人的親、愛,和西洋人戀愛之間的深淺差別。我是愛慘了他的文字和才氣,於是老老實實讀下來,斑斑點點落在心裏。後來去看《子夜歌》,發現胡蘭成論中國的詩詞文化,真是像深入到精神內核裏再綻放出來的花千樹,猝然而深遠。
曾經,聽到一個關於《子夜歌》的淒豔的傳說。相傳東晉孝武帝時,大臣王軻之家裏發生過鬼唱《子夜歌》的事。這件事見載於《宋書·樂誌》:“晉孝武太元中,琅琊王軻之家有鬼歌子夜。殷允為豫章,豫章僑人庾僧虔家亦有鬼歌子夜。”殷允為豫章太守也是晉武帝太元年間的事,如果那時就傳說有鬼在夜裏唱《子夜歌》,那子夜肯定是東晉以前的女子。
《舊唐書·樂誌》裏也說:“《子夜歌》者,晉曲也。晉有女子名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所以我就一直在想,是什麽樣的哀戚,能直通幽冥,讓身在寒泉的鬼,也感到悲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