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醉仙樓簷角的銅鈴忽地齊齊顫動。
頭戴六合帽的店小二扶著朱漆門框踮腳張望,青布短打前襟早被冷汗浸透。
樓前青石板上,暹羅象奴正與佛郎機水手比劃著手勢吵架。
琉球商人寶藍綢緞下隱約露出倭刀鞘。
紅毛番的牛皮靴把波斯地毯踩出個窟窿。
“勞駕讓讓!”
蘇州綢緞莊的夥計扛著十匹妝花緞擠進人堆,雲錦的流光晃花了門口五城兵馬司小旗的眼。
穿號衣的軍漢抹了把汗,水火棍往波斯胡商腳前一橫:
“說你呢!往後站站!”
二樓雅間,主客司孫郎中望著樓下的情景倒吸涼氣。
街對麵胭脂鋪前,三個頭纏白布的撒馬爾罕商人正往皮囊裏灌水煙,煙霧裏混著占城沉香的甜膩。
更遠處,月港來的私鹽販子與朝鮮譯官勾肩搭背,袖筒裏銀元叮當。
“奇了怪哉!”
挎著竹籃的婦人扯住貨郎衣袖:
“咋突然來了這麽多番商......”
貨郎神秘兮兮指向醉仙樓鎏金匾額:
“我也不知道,隻是瞧見不少宮裏來的公公在二樓驗貨呢!”
“哎喲喂!“
一個挎著菜籃的老嫗踮腳張望:
“這陣仗比正月十五燈市口還熱鬧!”
旁邊賣糖葫蘆的小販接茬:
“可不是嘛!您瞧那紅毛番的頭發,跟俺家灶王爺的胡子一個色兒!”
五城兵馬司的軍漢們滿頭大汗地維持秩序,領頭的總旗扯著嗓子喊:
“都往後靠靠!別擠壞了番邦貴客!”
“軍爺,這到底啥陣仗啊?”
一個穿直綴的讀書人好奇問道。
總旗抹了把汗:
“俺們也是臨時接的差事,聽說是宮裏要辦什麽'萬國奇珍會'......”
話音未落,人群突然**起來。
隻見一隊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開道,後麵跟著幾個頭戴尖帽的東廠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