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幕僚一身七品官服,下巴微揚,輕“嗯”了一聲,那雙細長的眼睛卻沒閑著,飛快地在院內布置和顧文清身後的幾個黑鴉軍頭目身上掃過。
王校尉則膀大腰圓,一身甲胄擦得鋥亮,手按腰刀,鼻孔裏噴著粗氣,活脫脫一尊煞神。
那一百名京營兵卒,盔明甲亮,行動間自有章法,一進縣衙便迅速占據了各處要衝,隱隱將宴席所在的偏院護衛起來,也像是監視。
酒菜流水般送上。
顧文清頻頻舉杯,言辭懇切,將一個幡然悔悟、誠惶誠恐的地方武官形象拿捏得入木三分。
“下官先前是被豬油蒙了心,竟敢與朝廷作對,與柳鎮撫使這等柱國之臣為難,真是罪該萬死!”
“幸得柳大人寬宏,不計前嫌,給了下官和弟兄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份恩情,顧某沒齒難忘!”
他一杯酒下肚,臉頰泛起紅光,情緒激動處,竟似有淚光閃動。
馮子厚在旁陪坐,瞧著自家大人這副模樣,心裏直犯嘀咕,麵上卻也隻能堆著笑,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錢幕僚抿著酒,不鹹不淡地應酬幾句,心思卻全不在酒桌上。
王校尉則埋頭苦吃,風卷殘雲一般,桌上的酒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酒過三巡,顧文清放下酒杯,略帶歉意地開口:“錢大人,賤內趙氏,自幼在寒鴉穀左近長大,對那邊的山形地貌、風土人情,比下官還要熟幾分。
“大人手上那份礦圖,若是有什麽疏漏之處,或許她還能補充一二。”
錢幕僚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油光:“哦?那倒要請教顧夫人了。”
不多時,趙氏穿著一身漿洗得幹淨的半舊布裙,被顧文清“請”了出來。
她見了這滿屋的官兵,先是怯生生地垂下頭,行了個萬福,聲音細弱蚊蚋:“民婦趙氏,見過各位官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