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是一種緩慢滲透的灰白。
它並非驟然降臨,而是像水墨在生宣上暈染開來,悄無聲息地驅散著濃稠的夜色,一點點侵蝕掉窗欞上殘存的黑暗。
雪似乎真的停了,風聲也低沉下去,隻剩下屋簷下偶爾傳來積雪滑落的噗嗤聲,沉悶又突兀。
蘇傾歡還維持著跌坐在地的姿勢,背脊緊緊抵著冰冷的梳妝台腿。
那份涼意透過單薄的寢衣,持續不斷地滲入肌膚,試圖凍僵她的血液,麻痹她的神經。
但她的大腦卻異常活躍,甚至可以說是亢奮。
恐懼與求生欲交織成的烈火,在她胸腔裏熊熊燃燒,將那殘留的寒意驅散了大半。
墨塵淵的話語,如同魔咒,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響。
觀察者。
有趣的變數。
規則的自我修正。
七十二個時辰的靈魂抹殺。
靈魂烙印。
世界節點。
情感是最強大的變數。
活下去。
足夠強大。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意識深處,留下深刻的印記。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
指甲因為用力掐入掌心而泛著青白,掌心則是一片刺痛的麻木。
空氣中,那股屬於墨塵淵的、清冷孤絕的異香尚未完全散盡。
它像一個無聲的提醒,昭示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遭遇並非夢境。
那個男人,如同高懸於天際的冷月,俯瞰著她這個在泥濘中掙紮的螻蟻,評價著她的“有趣”。
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但很快被更強烈的念頭壓下。
有趣?
那就讓他看看,這個“變數”到底能變得多有趣!
蘇傾歡扶著梳妝台,搖晃著站起身。
雙腿因為長時間的僵坐而有些發麻,她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形。
目光掃過淩亂的房間。
油燈早已燃盡,隻剩下一縷青煙嫋嫋升起,留下淡淡的油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