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山神廟外織成灰藍色的簾幕,陳秋生盯著師父袖口下蔓延的青黑紋路,喉間像卡著塊浸了水的棉絮。
張玄陵始終背對著他,指尖反複摩挲著羅盤邊緣的北鬥刻紋,直到斷崖方向的幽藍火光突然明滅三次,老人才猛地轉身,道袍帶起的風撞得長明燈劇烈搖晃。
“跟著我的腳印走。”張玄陵將半片殘破的符紙貼在陳秋生後頸,冰涼的觸感讓少年打了個寒顫,“斷崖霧起時,懸棺會吞人聲。”
話音未落,老人已踏出廟門,桃木劍在積水中劃出半道弧光,濺起的水珠竟懸停在空中,映出遠處斷崖如犬齒般的輪廓。
山道在暴雨中變成泥河,陳秋生每走三步就要抓住岩縫裏的老藤。當他們轉過最後一道彎時,腐屍味突然濃烈得幾乎能凝固——斷崖垂直而下足有千丈,崖壁上嵌著七具懸棺,棺木以生牛皮繩吊在凸出的岩石上,呈北鬥狀排列,每具棺頭都立著個三尺高的紙人,鬥笠邊緣垂著的銅鈴正隨著山風輕響,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北鬥懸棺陣。”張玄陵的聲音悶在喉嚨裏,陳秋生看見他掌心的銅錢串正在發燙,三十六枚銅錢竟自行排列成勺狀,勺柄直指懸棺陣中央的主棺。
更詭異的是,那些紙人雖麵朝深淵,鬥笠陰影下的紙臉卻齊齊轉向師徒二人,朱砂點的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像是在笑迎訪客。
“數到第七聲風嘯就閉眼。”張玄陵突然將銅錢串拋向空中,三十六枚銅錢在雨幕中連成光鏈,“秋生,接劍!”
陳秋生本能地伸手,桃木劍的劍穗狠狠抽在他掌心。當第一聲狼嚎般的山風掠過崖頂時,老人已踩著濕滑的岩壁向上攀去,草鞋在青苔上留下暗紅的血印——他竟用掌心血在岩壁畫了條隱沒的棧道。
陳秋生握緊桃木劍,盯著空中懸浮的銅錢鏈。第二聲風嘯響起時,最近的那具懸棺突然發出“咯吱”聲,棺蓋裂開寸許,露出裏麵半截纏著紅發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