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照在少年毫無遮掩的臉上, 他的眉目之間的驚訝、憤怒和慌張猶如刀鋒,刺破了長久以來的溫文表象和所有的克製。
看著自己的孫子,陸鶴原又想笑, 又想歎氣。
“這就受不了了?小序啊, 你以為你放棄的是什麽?你放棄的是這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珍寶,就像是不期而遇的極光、落日下的潮汐,你把這樣美好的東西舍棄掉,就一定會有人試圖把她占有。那些人的崇拜和簇擁有可能發生在你不在的每一個日夜, 他們的讚美和熱情就像是潮水, 會一點點衝刷掉你存在過的痕跡。你連這些都沒有想到麽?那你自以為是的放棄到底是什麽?”
陸鶴原走到大門口, 將房門關上:
“我年輕的時候覺得離開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後來我才知道,離開意味著遠方,也意味著錯過。當然,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 不會有人像宋文娟一樣被困在原地困一輩子,那你在做出決定之前就應該做好準備,你要接受一個現實——未來會有一個人, 比你和西西更親密。”
走上樓的時候, 陸鶴原拍了拍自己孫子的肩膀。
不知不覺,他的孫子已經比他還高了。
像是一棵新的樹。
陸序沒有說話。
他一步步走回了臥室, 關掉了走廊裏的燈。
黑暗的房間中, 唯有並不明亮的月光照進來,他借著月光,從書架後麵拿出了一幅畫。
黑色和白色的線條在畫板上勾勒交織, 最簡單的顏色是他這一生最絢麗的夢境
——一個站在光裏的女孩兒。
看著畫, 陸序覺得自己的心在疼,是一種來自於未來的痛楚。
未來的他失去了她。
現在的他即將失去她。
另一個時空的那個他自己, 是不是長久地經受著他此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