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烏雲像塊渾濁的幕布, 沉重地將這個城市籠罩。
青安市臨海,天氣也像海,反複無常, 昨日晴空萬裏,今天暴雨傾盆。
世界被雨聲充斥, 像野獸在嚎叫, 梧桐葉落了一地,蕭條狼藉,空氣是潮濕的腐敗氣味。
陳徹一隻手撐著把傘,另隻手拎著把傘,白球鞋踩過水窪, 濺起水花, 踩過泛黃的落葉, 鞋底留下細微的聲響。
馬路對麵的紅燈,模糊地在雨中露麵。他停在路邊,汽車在跟前緩慢駛過斑馬線。
簡陽光一直說他是個目標挺明確的人, 跟他熟起來的契機,也是小學時候那次搭話, 老師讓談理想談未來, 班上所有人都在吹牛逼,隻有他說的職業最現實最接地氣。
心胸外科醫生, 在一眾科學家宇航員的偉大理想裏,確實挺接地氣的。
可惜簡陽光並不知道這還有前傳和後續。
後續是老師挺感興趣地問他,為什麽不是醫生,而是心胸外科醫生?
因為是林學慧女士手把手教他的。
以後要當一個什麽樣的人, 以後要做什麽樣的事,自打他剛開始會背九九乘法表起, 林學慧女士就已經為他想好了未來的路。
他不是因為懂事,也不是因為無私關愛陳融,他是被林學慧親自培養成,為陳融而活的附屬品。
或許隻是容器。
林學慧和陳朗闊正式離婚前,在他生日前幾天,請他單獨吃了頓飯。
第一次可以獨享的生日蛋糕,和兩份器官捐獻申請書。一份她自己的,一份留給他的。
多無私的母親,多無私的兄長。
他早出生兩分鍾,生來是兄長,生來就健康,所以這一輩子都要為了陳融而活?
紅燈和綠燈換過了幾輪,雨勢小了些,陳徹撐著傘,沒什麽時間觀念地在路邊站著,目光和雨霧中的城市一樣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