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卿坐在阿婆房間的竹椅上,依舊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方子聿引她走進來,之後就鑽進了廚房裏,沒再出來。倒是秦阿婆一直陪她說著話,嘮家常。
阿婆房間裏有淡淡雪花膏的味道,那是一種專屬於時光和外婆的味道。她雖然對外婆基本沒有印象,但她仍然能想象出那一種感覺,就是有人疼、有人撐腰的感覺。房間裏的陳設也很簡單,不過臨窗的牆上有一張黃梨花木長案,方方正正,寬寬長長。
“這是我裁剪旗袍的案幾,以前靠牆那還有繡花案,不過老眼昏花連針眼都找不到了。”
秦阿婆注意到章若卿在細細打量那張桌子,桌子麵上用玻璃麵板壓著一張張老照片,她戴上老花鏡,一張張說開來:
“你看這張照片,我三十周歲那年拍的全家福,兩個女兒,大女兒跟她爸姓,小女兒跟我姓,剛剛引你進來的是我大女兒的兒子。後來他媽又跟他爸離婚去了國外,他就跟他爸過。人家都說寧願要叫花子的媽,不願要當皇帝的爹,這小子……”秦阿婆說著,歎了口氣,“他爹沒教好,從前沒少被老師請家長,找不到他爹,電話就打到我這裏,沒給我氣壞了。”
“還有這張,”阿婆手停在一個圓乎乎的小嬰兒臉上,小嬰兒穿一件棗紅色棉襖,被一位年輕的女人抱著,咧嘴朝鏡頭笑,“滿月那天,就在那棵槐樹下拍的……他媽懷他的時候以為他是女孩,所以我給他做的衣裳都是女孩的,有小旗袍,對襟短褂,棉夾襖……用的還都是上好的料子。結果,是個小子。她媽就說何必浪費,照樣給他套上。喏,原本這裏還有幾張他穿旗袍和光屁股的照片,今天早晨被他悄悄藏起來了。”
阿婆眯起眼睛,咯咯笑起來,“小時候有多可愛,長大了就有多不讓人省心……不像你,一看就是讓父母省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