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打來電話,說做了我愛吃的熏魚,讓我下班早點回家。
於是我早早地結束工作,下了班和同事們愉快地說明天見,然後擠進晚高峰的地下鐵裏,大概是因為心裏有所期待,所以我覺得這時的擁擠也是幸福的。
我回到家,換了鞋子,我爸我媽在廚房開心地忙碌著,我爸見了我頭探出廚房笑著說:“兒子回來啦,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你媽今天做的熏魚沒有糊。”
我笑了,我媽不服輸地說:“上次隻是意外好不好,兒子,別聽你爸瞎說。”
我走在去洗手間盥洗池的路上,覺得十分幸福。
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屋子裏靜悄悄的,陽台之外是已經黑下來的天,抬眼望去,可以看見居民樓裏各家的燈火。
客廳的餐桌上,鋪著我媽很喜歡的一塊碎花桌布,上麵是她做的菜,有她在電話裏提到的熏魚,一道清炒時蔬,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雞毛菜肉丸湯。我們家的夥食很固定,一葷一素一碗湯,三個人吃剛好。
我媽和我一樣,討厭吃剩菜,可是現在—— 我找不到我媽了。
“媽?”
“爸?”
“你們在哪兒呢?”
“不是吃飯嗎?人呢?”
沒有人回應我,屋子靜默,萬籟俱寂。
我打開家裏小房間的門,猛然發現我媽的遺像擺在上麵。
我忽然想起,她已死去多年。
她沒能看著她的兒子工作,沒能花上她兒子掙的一分錢。我回過頭,看見門從外麵被打開,我爸、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的兒子,他們三個有說有笑地走進來,然後洗手坐在餐桌前,我好像變成了透明人,我看得見他們他們卻看不見我。我媽給我做的熏魚被他們一塊接著一塊夾走,怒火燒起來的時候我走過去打算把桌子掀翻。
然後我穿過桌子,發現我並碰不到任何東西。我知道這是夢,然後我努力想要醒過來,但是我發現,我好像醒不過來,這場夢就像是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電影,我坐在觀眾席上,看著眼前的畫麵一幀一幀閃過,我又像身處曠野,明晃晃的幕布之下,隻有凜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