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題目是元稹的詩《遣悲懷三首》其二的尾聯,悼念其妻韋叢。
一個下午,顛顛倒倒顛顛,思緒盤旋的隻這十四個字。
《遣悲懷》以前是讀過的,隻是太小,所以更喜歡《離思》之四:“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喜歡。有一個人喜歡自己以後就再不喜歡別人。取次花叢懶回顧,他的眼中隻有一個人存在。要心如靜水,安靜得好像青燈古佛渡餘生的寂寥。似乎,以一生去殉一個人,才是可貴的。
可是又如何?寫下這首詩的元稹為求取功名,赴長安,漸棄了鶯鶯,他最初的愛人。
這鶯鶯是唐傳奇小說《會真記》的女主角,亦是《西廂記》裏鶯鶯的原型。或者我們可以說。王實甫的《西廂記》是借了《會真記》裏鶯鶯的殼。《會真記》又名《鶯鶯傳》,是一部寫實的作品。元稹寫出自己的初戀故事,亦可算做他的懺情錄,也就是自傳。他就是那個張生。
1200年前,長安東邊的那個小郡,小郡裏的一座寺廟。春光和煦,一個年輕俊雅的男子在和尚的陪伴下,在廟中四處“隨喜”。然後,他遇見了心中的如花美眷。
愛情,在一瞬間敲擊心門,心中煙花綻放。在很久以後,很多人很多事都模糊的時候,我們依然記得愛情,是記得愛著的人,還是那個瞬間的燦若雲霞的快感?它們無法磨滅,感慨讓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然後的再然後,在丫鬟紅娘的牽線搭橋下,他共她多情小姐同羅帳,二人同居了。應該感謝唐朝那個偉大的時代,母親可以姑息,和尚也表同情,愛情是向陽花木早逢春,在門閥相對的大條件下,有相對的自由。
像《西廂記》的鶯鶯一樣,元稹的鶯鶯也有過掙紮和困頓,但最終,還是投向了他的懷抱。一定是反抗封建禮教嗎?追求戀愛的自由嗎?這些都是後人牽強附會的東西,如同說寶玉和黛玉的愛情一樣。其實愛就是愛,是發自本心的東西。世間事,也惟有它能超脫一切束縛。若不得解脫,終至墜滅,多半由人身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