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人生若隻如初見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晏小山是我喜歡的詞人。那種喜歡是豆蔻梢頭初見的心悅相知,羞澀懵懂卻真實。那時剛從唐詩中緩過勁來,投身宋詞。一如是剛在濃春見慣了萬花爭豔,長調讀起來便覺得冗長,小令恰好如出水芙蓉一樣清麗可人,叫新讀的人一見清新,再見傾心。

他和他的父親晏殊,都是小令的堅持者。宋初的詞壇,風氣未開,作者尚少,還很寂寞。自晏殊崛起,喜作小令,流風所及,影響甚大。自小山之後,便是柳永的長調漸入江湖,小令日衰,寫得好的更少。我觀小山以後的人,少有人將小令寫出“長煙落日孤城閉”的悲涼,“碧雲天,黃葉地”的蕭壯,少有人寫出“紅杏枝頭春意鬧”清麗,也絕少有人寫出“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的感傷。

小山之後,是小令的消亡。晏幾道是一段年華的謝幕人。少年時父親正高居相位,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好富貴,對他來說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也曾詩文博富貴,恩蔭入仕,一闋詞引得龍心大悅,做了清貴的官。

後來,父親死了,應了一句古話:“樹倒猢猻散。”那些猢猻們都散了,去攀附新的樹,世事改變了,人事翻新了,獨他不願醒來。是詞人的浪漫本心,寧願和李煜一樣,放縱自己沉溺在南唐舊夢裏。

變成一個終身生活在回憶裏的人。

小山詞中多酒,多夢,如果抽去了“酒”,小山詞會黯淡失色太多。讀他的詞就像是朦朧微醺時行在回憶的路上,步步流光溢彩,可是酒醒後回望來時路,卻隻有四個字——悲辛無盡。

《小山詞》中我最愛他那首《鷓鴣天》,當中那三句“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是引我讀宋詞的始作俑者。如今仍能遙遙憶起,年少時讀到這闋詞的心悸神搖,似楊柳舞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