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夏日清晨,元好問順著驛館的曲曲小道去散步。這時候暑氣未出,天色尚帶著一點灰,眼見得一點點白起來。涼風和著路邊的青翠草木,吹得人心情暢快。
風裏有隱隱的香氣。愈走近,那風愈涼。他不由得緊趕幾步,朝前行去。走到路頭,看見遠遠的田田荷葉,碧綠成片,漲滿了整個荷塘。那風因得了水氣,才這樣的沁人心脾。荷塘間疏朗朗地開著蓮花。素來,讀書人都是愛蓮的,看到殘荷尚要感歎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何況這滿池的荷花,粉白紅潤,搖搖曳曳的,風情玉露,一切美得恰到好處。
他覺得心曠神怡。最叫他稱奇的是,這裏的荷花都是並蒂而開。微風中雙花脈脈嬌相向,似梁間燕子語雙雙,旖旎無限。耳聽得荷塘深處采蓮女的歌聲清亮嫵媚,唱道:“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這是南朝的樂府《江南曲》,本是文士以魚戲荷葉,隱喻**,百姓不求深解,隻愛它詞風淺白生動,倒也流傳得廣。
旅途漫漫無聊,突然在此處聽到悅耳清歌,他一發來了興致,朝采蓮的人招招手,想上蓮舟。
他高聲喚——可有人願渡我一個?
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荷塘邊,那些采蓮女哄得笑一聲,立刻散開去。劈劈啪啪,他隻看見船漿入水,擊碎水麵蓮影,碧波顫顫。不一時,滿荷塘的笑聲都隱沒了,顯然是人已躲到藕花深處。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元好問愣住了。他是一時興起,沒想別的;別人的慌張,倒正映著自己行為唐突。他是個讀書識理的人,不由大窘。手腳正沒個著落處,一隻船從水麵慢慢渡來,船頭站著一位老者,叫道:少待,老漢的船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