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很多年後,當那個與她攜手一生的人死前,念的是多年以前她寫給他的詞——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一直耿耿的是當年,那件傷她至深的事。
突然之間,她早已經枯涸的眼眸裏,又蕩漾起水意,因確知他的死,而日漸荒蕪的心,如夢方驚。
——他仍記著,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她淚眼盈盈。這眼依稀還是初遇時,那一雙橫波目,隔著湘簾,望過來。
霎那之間,綠綺琴的琴心變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仿佛真見著古人歌詠的女子,素色衣裙,幽立水邊。風拂過,湘簾輕擺,悠悠蕩蕩,如女子乘舟涉水而來,輕微的響聲,在他的心裏變得清晰劇烈。
綠草蒼蒼,白露茫茫。他看見命中注定的女人等待著他,因為她映在水裏的倒影,正是他。
揚眉輕瞥,他不動聲色地窺望。他的才名,或者單單是這把梁王所贈的綠綺琴,就足以使身邊這些附庸風雅的人裝模做樣地閉目欣賞了。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在意的,是簾後隱而不露的知音。她的身影雖然隱沒在簾後,仍可窺見伊人眉似遠山,麵若芙蓉,遠遠近近,像一幅清麗的畫——蜀山蜀水中盛開的一蕖芙蓉。隻是,他在水邊徘徊四顧,仍是不得親近。
他相信自己再高超的琴藝,在她的麵前亦不艱深,一曲《鳳求凰》在別人聽來如聆仙樂,於她卻是尋常。不過是兩人對坐交談,娓娓道來。他們是彼此心有靈犀的兩個人。如同這天地間隻剩下兩個人的清絕,一切的手段方法都用不著。由你心入我心的自在無礙。
簾風後麵,鬢影釵光,桃花旖旎,她的身軀輕輕顫動,聞弦歌而知雅意。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