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十八 坐看雲起
午夜時,許承宗聽見哭聲。
他先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抽泣聲越來越響,他從枕頭上欠起身,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最後發現哭聲從對麵望舒的屋子傳出來。
他急忙下地,黑暗中摸不到拐杖,他雙手撐著炕沿和牆,來到走廊,抬手敲望舒的屋門,裏麵沒有回聲,那哭聲卻越來越響,中間還夾雜著痛苦的喃喃,似乎她生病發燒一般。許承宗心裏一驚,推門進去,沒有月亮的晚上,眼前一團漆黑,他隻能隱約辨識出炕上有堆疊的一團影子,哭聲就從那裏發出,他循聲挪過去,哭聲仍在繼續,他急忙喚道:“望舒!望舒,你怎麽了?是發燒麽?”
她哭著,沒有回答。
他伸出手去,先是摸到薄薄的一層床單,後來摸到她的頭發,向上探過去,總算摸到她的額頭,感到溫度正常,不禁鬆口氣。此刻離她近了,漸漸能看清她的睡臉,眉頭緊皺,嘴角眉梢一團愁慮煩惱的神色,緊閉著的眼瞼處有淚水在微微閃光。
許承宗伸手把她摟住,沉睡中的她終於醒了,睜開眼,刹那的迷茫。
“望舒,做惡夢了?”許承宗摟著她,剛睡醒的她顯然沒有完全清醒,靠在他懷裏,似乎回憶著夢境,仍在不停地抽泣。
“夢見什麽了?”他輕聲問。
“我夢見——我在地裏背柴禾……”一片黑暗中,她哭得很傷心,臉靠著他的肩窩,很快他的背心就被眼淚浸濕了:“天很冷,我手凍得僵了,那柴禾像山一樣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用手勒著繩子,想快點跑到家裏,可我跑不動。我心裏著急,越著急,越是走不動,後來手上開始疼,我低頭看,手指頭都被繩子勒掉了。我嚇壞了,渾身也冷得發僵,開始往家裏跑,想烤火,可沒有手指頭我點不著火柴,我讓我媽幫我,她不但不幫,還在一旁笑。我急得哭了,小寶過來幫我點著火,我烤著烤著,發現旁邊的小寶渾身上下都是火,我不停地大哭,帶著他往後麵的井邊跑,到了那兒,我正想打水給他澆上,誰想到小寶掉進井裏了。我著急啊,不停地喊他,他卻越來越向下沉,我一邊急得哭,一邊想跳下去救他——然後你就來了!”她說到這裏,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人從他肩窩挪開,雙手掩麵,低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