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內暖香浮動,與廊外的天寒地凍判若兩個世界。鎏金獸首銅爐裏燃著上等的銀霜炭,絲絲縷縷的暖氣混雜著食物的香甜、仕女們衣袂間的花香,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權力的熏香,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溫柔地包裹著每一個人,卻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蘇傾歡一踏入廳內,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的玄狐皮大氅便吸引了無數目光。那大氅質地上乘,玄狐皮在燈火下泛著幽微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更重要的是,那款式分明是男子的,且帶著一股凜冽的軍旅之風,與蘇傾歡這侯府庶女的身份格格不入,像一件錯穿的戲袍,突兀又惹眼。
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如同實質的針,細細密密地紮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則是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嫉妒。尤其是主位上,侯爺夫人周氏那保養得宜的臉上,一閃而逝的陰鷙,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蘇六姑娘今兒這身行頭,可真是……別致。”一道溫和含笑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蘇傾歡側首,便見顧炎之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旁,依舊是一襲月白色錦袍,玉冠束發,手中輕搖著一把與這寒冬格格不入的白玉折扇,笑意吟吟,仿佛春風拂麵。隻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在看向她肩上大氅時,眸光深邃了幾分,像平靜湖麵下的暗流。
“讓顧公子見笑了,夜寒風大,偶感不適,借了件衣裳禦寒罷了。”蘇傾歡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她能感覺到,顧炎之的目光像是帶著鉤子,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刮過,讓她有些不自在。這人,永遠一副溫潤無害的模樣,心思卻比九曲回廊還要深。
“哦?六姑娘這般畏寒,不若一會兒宴席上,我讓下人備些薑茶與暖爐?”顧炎之的語氣依舊溫柔,眼神卻在她頸間那柔軟的狐毛上停留了一瞬,“這玄狐皮大氅,倒是與蕭王爺平日的喜好頗為相似。看來六姑娘與王爺,交情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