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師魂的巨蟒軀體在玉玨光芒中崩解的瞬間,黃泉核心的穹頂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數百具紙人從血池底部浮起,它們的朱砂眉眼在鎮魂錢的銀光中迅速褪色,露出紙麵上用金粉寫的乳名——“虎子”“秀兒”“柱子”……正是三百年前被獻祭的童男童女。
“嗚——”領頭的紙人突然發出尖嘯,聲音像生鏽的琴弦,震得青銅祭壇上的咒錢紛紛墜落。陳秋生看見,每具紙人的腹內都卡著枚生鏽的銅錢,錢麵刻著的獻祭日期,正是他前八世棺木上的剝皮日。
“是黃泉教的‘怨氣紙人’,用孩子的生魂碎片和祭師魂的黑血煉成。”李玄舟的符紙在空中劃出往生咒,卻被紙人哭嚎震得粉碎,“秋生,它們的關節處纏著初代祖師爺的白發,是邪祟用來困住魂魄的枷鎖!”
陳秋生的鎮魂錢串突然飛起,錢麵映出紙人內部的景象:竹篾骨架間纏著三百根黑發,每根發尾都係著個透明的小光點——那是童男童女們被囚禁的記憶碎片。他認出最前排的紙人胸口咒錢,正是第三世為張虎子求的平安錢,錢眼處還留著他當年係紅繩的齒痕。
“虎子,是我。”陳秋生的聲音混著槐樹的沙沙響,“還記得第七世嗎?你躲在槐樹洞裏,把最後一塊槐花餅塞給我……”
紙人哭嚎突然變調,化作斷斷續續的啜泣。張虎子的紙人踉蹌著轉身,褪色的朱砂眼皮下,竟流出了銀光閃爍的淚水——那是被囚禁三百年的魂魄,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溫度。他的腹內銅錢“當啷”落地,顯形出完整的平安錢,錢麵“平安”二字的筆畫裏,藏著陳秋生九世輪回中為他刻的護魂紋。
“孩子們,別怕。”陳秋生張開雙臂,鎮魂錢在他掌心聚成光繭,“三百次春去秋來,哥哥終於來接你們回家了。”
數百具紙人同時跪下,哭嚎聲化作整齊的誦經聲,是《度人經》的殘章。他們的紙身開始透明,顯形出底下蜷縮的魂魄,每個魂魄的手腕上,都係著初代祖師爺用槐樹根係編的引魂繩。當鎮魂錢的銀光觸碰到引魂繩,紙人軀體如雪花般融化,露出三百個身著素衣的孩童,他們的眼中不再有怨恨,隻有重逢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