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鋼筆在紙上有規律地發出敲擊聲,筆身在陳超的手中一轉一停,形成了房間內獨有的計時方式。
傍晚時分的光線已經不怎麽明朗了,整個空間充滿了橘紫色的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形成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模糊了表情,弱化了欲望,讓人看不出彼此在想什麽。
可是即便如此,坐在背窗位置的田至方還是緊縮著手指,不停地在實木扶手上來回滑動,手心下方也因為汗濕潮了一大片。
“我跟她說了,軟的硬的都用了,她……她不吃那一套,不對,是哪套都不吃,還說要跟我離婚。你是知道的,她那性子以前可沒這麽倔,大概是因為孩子的事……”
田至方聲音有些顫抖,想說的話也自然沒了章法。
“不,她本來就是這樣的。”陳超沒有再聽,打斷了田至方。
早知道就不該讓她去了。
陳超心中有些後悔,要不是當初在翻看名單時發現舒曼長得很像田至方的亡妻,她也不會被選到那天的飯局上。要不是為了拉攏田至方入股資金,他也不會著急攢局。
第一次見到舒曼的時候,是個晴天下午。
那天周彥把舒曼從實驗室蒙著眼睛帶到了康養中心的接待室,這裏寬敞明亮,地毯柔軟,沒有多餘的家具裝飾,也沒有人會來。
舒曼很瘦,身上有很多極容易被忽略掉的針眼和創口,成先生這點做得很周到,每次實驗都盡可能不留痕跡。
長期地用藥和囚禁讓舒曼走得不是很穩,搖搖晃晃地被推倒在陳超腳邊的地毯上。
眼罩被揭開的一瞬間,明亮的光線像針像刺像萬把利刃紮進了舒曼眼中,可是她沒有抬手遮擋也沒有閉眼閃躲,就任由著陽光那樣穿刺著眼球,淚水直流。
是個人物,陳超心裏這樣想,因為他在舒曼眼中看見了活下去的欲望,沒有情感沒有恐懼沒有猶豫,隻有欲望,離開活下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