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宣紙上暈開的淡墨,順著宋清如的手腕爬上案板。
麵粉堆成小小的雪山,一些粘在宋清如的頭發上,就像十年前江城落的雪。
花園裏的向日葵,都死了。
向日葵被玫瑰的尖刺勒死,籠罩在陰影中,終日不見陽光,於是終於有一天,它還是死了。
保姆打電話來說,花死了的時候,宋清如有些內疚,內疚得想哭,銀當初就說過,這花一定會死的,早知道就不該拖累它到不合適的地方。
宋清如今天包了一整天的餃子,受傷的手指雖然有影響,但宋清如還是克服了,甚至一股腦包了兩百個餃子。
韭菜蝦仁餡,沈硯愛吃的。
宋清如留了一些,準備晚上自己吃。
然後把剩下的都存進冰箱。
餃子塞滿了整整三層收納盒,整整齊齊碼著,像列隊的白瓷士兵守衛?
宋清如站在廚房裏等水開,看著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鍋,忽然笑起來。
原來死亡真的會讓人變溫柔,當銀的力量已經追不上病痛啃噬骨骼的速度,她竟能心平氣和地計算這些餃子夠沈硯吃多久——
一周,或者一個月,足夠他習慣沒有韭菜蝦仁餃子的日子。
晚上沈硯真的回來了。
外麵落了雨,他進來時一身的寒氣。
宋清如剛把盤子擺好,抬眼就看到男人的笑容。
他今天打了一個從沒有見過的新領帶。
總之不是出門時的那一條。
他心情不錯的樣子:“好香啊。”然後坐了下來:“真餓了。”
其實他不餓,他和段婷吃過了。
外灘頂級餐廳裏的牛排,連盤子邊緣裝飾的薄荷都是精心修剪的,再吃這種家常餃子,沈硯心裏其實覺得有些可笑。
他也是在這一刻才意識到。
宋清如原來是個隻會包餃子的女人,一個什麽都上不了台麵的女人,憑什麽過去會讓自己整夜整夜地心含愧疚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