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大西北的雨也可以下一整夜。
失去電力的小房車,黑暗、寒冷,時不時還會哆嗦兩下,讓人擔心鋁合金板隨時可能散架。為了透氣,車窗留了極細的一條縫,風雨便呼啦啦朝裏鑽。雨水可以用毛巾吸收,鬼哭狼嚎的風聲卻會從耳朵鑽進腳底,鑽得人透心涼。
薑南裹著救生毯躺在睡袋裏,和往常一樣難以入睡。比往常更糟糕的是,這個夜晚比往常更近似她的噩夢,而她卻不能如往常那樣刷手機來麻痹自己。
深吸一口氣,她用力攥住睡袋邊緣,裹住身體的鋁箔便發出細碎的聲響。
“還不困覺?”黑暗中傳來倪女士含糊的聲音。
“就睡。”薑南回答,聲音有點啞,一半是因為下午歇斯底裏的對吼,一半是因為神經緊繃。
平常的晚上也總有這樣的對話發生,通常是以她把自己和手機藏進睡袋,而倪女士鄙夷的哼唧結束。
“我沒看手機。”她說。
倪女士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薑南聽見鋁箔擦擦作響,是老太太從床鋪上爬下來,一直摸到睡袋邊。手掌不客氣地拍了兩下,總算拍準了她的臉。
“沒發燒啊。”老太太嘀咕,“不好好困覺,翻來覆去煎啥燒餅……”
薑南無語又感動。枯瘦粗糙的手指搭在額上,帶來些熟悉的錯覺,讓她情不自禁把頭抬起一點,撒嬌似的在那隻手裏蹭了蹭。
“沒發燒,我隻是有點兒睡不著。”
“有點兒?”老太太哈了一聲,“幫幫忙,動靜都響到我夢裏廂去了。”
她用力拍拍薑南:“怕就去**困。”
“啊?”薑南莫名其妙地被趕上床,直到同老太太頭並頭躺好,她才小聲替自己辯護,“也不是很怕,就是需要時間。”
“害怕麽就要大大方方講出來,沒啥不好意思的。”倪女士說,“我們去新疆的路上,也怕得要死。倒是不下雨,下雪。雪一下,風裏就有野狼叫喚。半夜停車等調度的時候,有個男生去解手,回來眼鏡都嚇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