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觀賢不肖之相引,各以其類,故惟賢然後能知賢,亦惟賢而後能舉賢。德彝本邪佞小人,何可以此望之!蓋小人不樂進賢,其情有三:忌其形己之短,是一件;惡其不為己之黨,是二件;恐其以正直觸忤人主,為己之累,是三件。至於不知而不舉,此其罪猶薄也。然則知人之難,又何以責於封德彝哉!可見人主之明尤在辨奸,奸之遠而賢者進矣。
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悟向者辨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況天下之務,其能遍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數延見,問以民間疾苦,及政事得失。
太宗因評論弓矢,而有感於治道。一日,對太子少師蕭瑀說:“朕自少喜好弓矢,嚐挑選好弓十數,收藏愛惜,自謂材幹堅勁,造作精工,無以複加。近日取出以示弓匠,弓匠看了,乃說這十數張弓都不是美材。朕問其故,弓匠對說:‘弓之好歹,全以木心為主。木心正直,則脈理皆直,而發箭亦直。若木心不直,則根本之地,先已不正,那脈絡紋理,都一順偏邪去了,縱然筋膠纏束,極其堅勁,終是發箭歪邪,難以中的,如何叫做好弓?’朕聞其言,方才覺悟,我向者辨認弓矢徒識其粗,未識其精也。夫朕以弓矢平定天下,弓乃手中常用之物,於其邪正好歹,辨識猶未能盡。況於天下這等廣闊,民情世務這等繁冗,以朕一人之身,耳豈能盡聞,目豈能盡見乎!”乃命京朝五品以上官員,分為班次,在於中書內省,輪日直宿,時常引至禦前,問以治道。凡閭閻小民,或衣食不足,或賦役不均,一一問其疾苦;朝廷政事,某件所行者是,某件所行者非,一一問其得失。蓋惟恐幽隱細微的去處,識見不到,易致過差,故虛心博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