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紅火的生意
光鮮的石榴很光鮮地往衛城南門走去,她的手裏拎著幾盒同樣光鮮的點心。
還記得石榴麽?是,她就是二少爺的相好,但現在她跟二少爺之間已經將男女之事束之高閣,而變成了生意上的合夥人。準確說,石榴是掌櫃的,二少爺是東家。
石榴此時的光鮮,跟彼時操那種生意時的光鮮大不相同,不僅是衣著的光鮮,更重要的是體麵的光鮮,身份的光鮮。你看,彼時,見了石榴不屑一顧的體麵人,此時,見了石榴老遠就主動地打招呼哩,還有幾個人喊她掌櫃的哩。
有個曾經很體麵,如今破落到在石榴那裏賒賬的人,看看石榴手裏提的點心,酸溜溜地打趣:喲,石榴大掌櫃的,哪個值得你這大掌櫃的去送點心?
石榴說:哪個值得我送,我就送哪個。
那人繼續將點心的含義延伸:喲,喲,現如今,能吃到你石榴的點心的人可不是凡人了。
石榴翻了個白眼,隨口便將這人打發了:現今你沒了吃點心的胃口,那就別想點心為好——還有窮心思找樂子?——限你三日,把賒的賬給我還了,要不別怪姑奶奶我把你當煙泡點了。
那人的舌頭一下子吐出來,縮了頭,旋風樣刮走了。
石榴徑直走出了衛城南門,來到一片破敗的棚戶居民區。
站在灰暗破敗的背景裏,光鮮的石榴越發顯得光鮮了。
還記得幾年前石榴曾跟隨著一頭母豬、一條老狗來過這裏麽?是,她不但來過,而且還在這裏撿起了英國人張貼的、好看的綠色告示,而成為英租威海衛後第一個蹲黑屋子的人。
衛城南門外跟東門外大不一樣了,東門外跟它的以往大不相同,在鞭子抽打的時間裏,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之變,而南門外卻依然如故,似乎還沒大感覺到它已變成了英租界的地盤。你看,日頭已經爬得幾杆子高了,這裏的棚戶仍然了無生氣地沉在未醒的夢裏。惟有四處雜生的野草,比東門外更幸運地蓬勃昂揚生長著。還有一些城裏難以見到的漂亮的鳥,在樹枝間、在柵欄間歡快地鳴叫嬉戲。聽說租界很快要對這裏進行改造,但這裏的一切仍我行我素地依然著,似乎並不在意什麽改變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