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奇怪,淒慘的人。
緊挨著金兵大營的路左,一個大大的翁壇突兀而顯眼的擺放著。
一陣陣惡臭就從翁壇中飄散過來。
而在散發惡臭的翁壇裏,栽著一個人。
一個披頭散發,被斬手剁腿,割去了耳朵,剜掉了雙眼,摘掉了鼻子,拔掉了舌頭。
臉上密布著鞭痕跟刀瘡,血肉模糊,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人。
一個鬼一樣的,女人。
黑紅的血,從已經全毀的七竅中滴滴答答的滲出來。
女人如同風中殘燭,低垂著腦袋,好像已經死去。
陳衝死死,死死的盯著從女人左臉頰插入,右臉頰穿出的銅簪。
銅簪被磨的鋒利而尖端,此刻已經被血染成了黑紅。
他不會忘記,這是誰的銅簪。
是她。
她還沒有死。
但她不如死去。
恍惚之間,當日那張英氣的俏麗臉龐,與眼前不成人形的模樣重合。
“若有來生……”
“我當結草銜環以報。”
“謝謝你,還願意幫我。”
腦子嗡嗡膨脹,陳衝眼前一片昏沉,又聽到了那天最後時刻懸崖勒馬,女子將他推出房間時的低聲耳語。
夢囈般的耳語,似乎是在問他,又似乎是在向上蒼禱告。
她不祈求,也不奢望得到回應。
她隻是在做最後的,必要的告別。
“呸,賤人,老夫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跟你爹一樣,罪該萬死之徒,害苦了滿城百姓!”
徐秉哲恨不得扒皮拆骨的痛罵,將陳衝從靈魂出竅一般的幻境中剝離出來。
怒火,霎時蒙蔽了雙眼,陳衝攥緊了拳頭,恨不得衝上去,一拳一拳砸爛徐秉哲的狗頭。
但他知道,不能。
衝動,不會有任何好結果,隻會平白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死死的咬緊牙關,陳衝粗重的呼吸,大步向前,苦苦壓製著滿腔爆裂的怒火,準備去攔住徐秉哲。